任务紧张与情感认同对警察职业倦怠的作用机制

耿 维 赵伊杨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北京 100038)

职业倦怠是指一个职业群体在长期的过度压力下，情感资源耗竭，产生对工作的冷漠和心理距离感，进而降低职业工作效率。职业倦怠感是一种对期望的满足感的缺乏(1)Potter B A. Overcoming Job Burnout: How to Renew Enthusiasm for Work[M]. Seattle: Ronin Publishing, 1997.。在公安工作中，人民警察面临过重的职业压力、较高的心理冲突和社会支持的缺乏(2)郑友军. 警察职业倦怠产生的原因及对策研究[J]. 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 2005(08): 97-101.，使得警察职业工作倦怠水平显著高于其他职业(3)周志涛. 某公安分局全体警察的工作倦怠状况调查[J].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 2009, 17(09): 1118-1121.。警察职业倦怠不但会造成警察个人的职业生涯和家庭生活出现危机，甚至会导致严重的社会危机，影响社会公共秩序的正常运行(4)张振声, 徐永红. 中国警察职业倦怠问题解析[J].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 2004(03): 130-134.。与警察职业的高倦怠感水平相对应的，是警察职业面临的繁重的工作压力。公安工作是一种“压力密集型”的工作,具有高风险、高压力和高负荷的职业特征(5)刘尧远. 基层民警工作压力与应对策略研究[D]. 中国矿业大学, 2020.。高压的公安工作使得警察群体产生一种与职业工作相关的心理紧张状态，也即职业紧张。当个体感觉不到主管或同事的支持，感觉自己对自己所做的工作几乎没有控制权，或者发现他们在工作中的努力与工作的回报不相称时，就会产生职业紧张(6)Quick J C, Henderson D F. Occupational Stress: Preventing Suffering, Enhancing Wellbeing ?[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Research and Public Health, 2016, 13(5): 459.(7)马晓明, 岳松, 刘乾, 等. 警察职业紧张状况影响因素分析[J]. 中国公共卫生, 2009, 25(06): 690-692.。我国学界对警察职业紧张的研究较少，马晓明等(8)Occupational health: Stress at the workplace[EB/OL]. /2021-12-28. https://www.who.int/news-room/questions-and-answers/item/ccupational-health-stress-at-the-workplace.研究了天津地区的警察职业紧张水平及其影响因素。结果表明，警察群体的职业紧张水平受到任务界限、任务不适、工作环境等七个因素的影响。这表明，在公安工作中，警察职业面临的职业紧张更多的表现为职业任务的紧张。警察职业紧张是警察心理问题的一个重要生成因素，也是创伤后应激症状的的强预测因素(9)Liberman A M, Best S R, Metzler T J, et al. Routine occupational stress and psychological distress in police[J]. Policing-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olice Strategies & Management, Bradford: Emerald, 2002, 25(2): 421-439.。基于此，本研究拟探讨我国警察职业任务紧张和职业倦怠之间的关系，以期为我国公安机关管理实践提供对策建议。

警察职业任务紧张可能能够正向预测警察的职业倦怠感水平。工作要求-资源(JD-R)模型理论提出了一种二元工作压力模型，也即工作压力包括挑战性压力和阻碍性压力两种，在工作阻碍性压力中，职业紧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10)Podsakoff N P, LePine J A, LePine M A. Differential challenge stressor-hindrance stressor relationships with job attitudes, turnover intentions, turnover, and withdrawal behavior: a meta-analysis[J]. The 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 2007, 92(2): 438-454.。Deschamps等(11)Deschamps F, Paganon-Badinier I, Marchand A C, et al. Sources and assessment of occupational stress in the police[J].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Health, Tokyo: Japan Soc Occupational Health, 2003, 45(6): 358-364.测量了一组法国警察的职业紧张水平，并探讨了潜在职业压力源和警察职业紧张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30岁以上，或参加工作5年以上的男性警察职业紧张水平更高。根据Demerouti等(12)Demerouti E, Taris T, Schaufeli W, et al. A Multigroup Analysis of the Job Demands-Resources Model in Four Home Care Organizations[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tress Management, 2003, 10: 16-38.对护理人员工作特征与职业倦怠关系的研究，他们得出了结论：工作要求对情感衰竭的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工作资源对情感疏离、个人成就感的负向影响显著。在职业倦怠、职业紧张与警察对暴力的态度之间的关系中，职业紧张与警察对使用暴力和对暴力的态度呈正相关，也就是说，警察职业紧张会影响警察的情感疏离水平(13)Kop N, Euwema M, Schaufeli W. Burnout, job stress and violent behaviour among Dutch police officers[J]. Work and Stress, Abingdon: Taylor & Francis Ltd, 1999, 13(4): 326-340.。对挪威警察的一项实证研究考察了警察职业要求、职业资源和职业倦怠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职业要求和职业资源都与倦怠有关，特别是工作与家庭的冲突是警察职业倦怠三个维度的重要预测因素(14)Martinussen M, Richardsen A M, Burke R J. Job demands, job resources, and burnout among police officers[J]. Journal of Criminal Justice, Amsterdam: Elsevier Science Bv, 2007, 35(3): 239-249.。在韩国，一项对警察职业倦怠的荟萃分析研究表明，在一系列警察职业倦怠的影响因素中，工作-家庭冲突是最重要的预测因素，职业倦怠介导了压力源和离职意图之间的关系，而工作满意度则没有(15)Yun I, Hwang E, Lynch J. Police Stressors, Job Satisfaction, Burnout, and Turnover Intention Among South Korean Police Officers[J]. Asian Journal of Criminology, Dordrecht: Springer, 2015, 10(1): 23-41.。基于此，本研究提出第一个假设H1：警察职业任务紧张对职业倦怠正向预测作用显著。

此外，职业情感认同也可能对警察职业倦怠感产生影响。警察的职业认同，是指警察对所从事职业的接纳(16)张佳佳. 对提高警察职业认同感的思考[J]. 湖北警官学院学报, 2012, 25(07).。职业认同的核心是职业情感认同(17)Blau G J. The measurement and prediction of career commitment[J].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Psychology, United Kingdom: British Psychological Society, 1985, 58(4): 277-288.。陈秋菊(18)陈秋菊. 警察职业认同维度及影响因素作用机理——一项基于扎根理论的研究[J]. 四川轻化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 35(04).通过一项基于扎根理论的研究，发现警察职业认同包括职业情感、职业形象、职业声望、职业信念和职业信仰五个维度。目前在国内，刘志宏(19)刘志宏, 曹卓, 叶向阳. 公安民警职业认同感问卷的编制和信效度检验[J].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 32(05).、李欧(20)李欧. 警察职业认同量表的编制[J].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 2018, 26(02).和林虹萍(21)林虹萍. 基层民警职业认同构成及调查研究——以江苏省南京市为例[J].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 32(05).等均编制了测量我国警察职业认同的量表；
其中，刘和林的研究结论支持职业情感认同是警察职业认同的重要维度。在工作要求-资源模型中，工作资源包括物质资源、情感资源和认知资源三种，其中，认知资源包括职业情感认同(22)齐亚静, 伍新春. 工作要求—资源模型:理论和实证研究的拓展脉络[J]. 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06).。郭守峰(23)郭守峰. 组织支持感、职业认同感对基层公安民警工作倦怠的影响研究[D].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2019.研究了组织支持和职业认同对基层公安机关民警职业倦怠的影响。结果表明，警察职业认同在组织支持和职业倦怠之间起介导作用。基于此，本研究提出第二个假设H2：警察职业任务紧张对职业情感认同负向预测作用显著。

其次，警察职业任务紧张对职业情感认同也应当产生影响。Ballout(24)Ballout H I. Career commitment and career success: moderating role of self-efficacy[J]. Career Development International, Bingley: Emerald Group Publishing Ltd, 2009, 14(6-7): 655-670.研究并证实了自我效能感对职业认同与职业成功之间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Hwan等(25)Hwan K D, Lee S Y. Study on Career Commitment of Police Officers[J]. Journal of The Korean Society of Private Security, The Korean Society of Private Security, 2018, 17(3): 1-34.详细论证了影响警务人员职业认同的因素，自我效能感、工作适合性、分配公正性和组织支持对警务人员职业认同影响显著。基于此，本研究提出第三个假设H3：警察职业情感认同对职业倦怠负向预测作用显著。

根据假设H1至H3，职业情感认同可能介导了职业任务紧张对职业倦怠感的影响。工作资源能够缓冲和介导工作要求对职业倦怠的正向作用(26)Bakker A B, Demerouti E, Schaufeli W B. The crossover of burnout and work engagement among working couples[J]. Human Relations, London: Sage Publications Ltd, 2005, 58(5): 661-689.。王亚楠等(27)Wang Y, Zheng L, Hu T, et al. Stress, Burnout, and Job Satisfaction: Case of Police Force in China[J]. Public Personnel Management, Thousand Oaks: Sage Publications Inc, 2014, 43(3): 325-339.研究了中国警察职业压力、职业满意度、职业倦怠和心理控制点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警察职业压力和职业满意度之间的关系是由职业倦怠介导的；
另外，心理控制点在职业压力与职业倦怠之间的关系、职业倦怠与职业满意度之间的关系中起着调节作用。蒋琪(28)蒋琪. 主动工作适应在警察职业情感认同与应激反应间的中介作用[J].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 2021: 1-11.研究了警察群体的职业情感认同与应激反应的关系，发现主动工作适应在警察职业情感认同与应激反应间起中介作用。综上所述，本研究提出了一种新的模型，即假设H4：在警察职业群体中，职业情感认同是职业任务紧张与职业倦怠感的中介变量。假设H1至H4的模型路径如图1所示。

图1 假设模型路径图

(一)样本来源和质量控制

采用分层抽样法，选取B市公安局2个支队、2个B市所辖县公安局的在职人民警察和辅警为被试者，共发放问卷500份，剔除未填写完成的问卷和规律性答题的问卷，最终得到有效问卷442份(88.4%)。被试者中，男性348人(78.73%)，女性94人(21.27%)；
未婚106人(23.98%)，已婚336(76.02%)；
大学本科以下253人(57.24%)，大学本科及以上189人(42.76%)；
入职5年以内152人(34.39%)，入职6到15年158人(35.75%)，入职16到25年87人(19.68%)，入职25年以上45人(10.18%)；
市区公安机关106人(23.98%)，县区公安机关336人(76.02%)。

(二)测量工具

1.一般人口学调查

包括被试者性别、参加工作年限、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等一般人口学资料。

2.职业任务紧张量表

Cooper等(29)Cooper C, Sutherland V. Job Stress, Mental-Health, and Accidents Among Offshore Workers in the Oil and Gas Extraction Industries[J].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and Environmental Medicine, Baltimore: Williams & Wilkins, 1987, 29(2): 119-125.编制、Osipow修订、王重鸣等(30)王重鸣, 王剑杰. 职业紧张量表的修订与应用[J]. 应用心理学, 1993(02): 25-34.引入国内并由李健等(31)李健, 兰亚佳, 王治明, 等. 职业紧张量表(OSI-R)信度与效度验证[J]. 中华劳动卫生职业病杂志, 2001，(03).验证的职业紧张量表(OSI-R)包括3个分量表：职业任务(ORQ)、个体紧张反应(PSQ)和个体应变(PRQ)。其中，职业任务包括6个维度：任务过重(RO)、任务模糊(RA)、任务界限(RB)、任务不适(RI)、工作环境(PE)、责任(R)。采用任务过重、任务模糊和任务界限3个维度测量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和辅警的职业任务紧张。该部分共30个项目，使用Likert五点计分法计分，总分越高表示被试者职业任务越紧张。经过内部一致性检验，本次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59。

3.职业情感认同量表

采用林虹萍(32)林虹萍. 基层民警职业认同构成及调查研究——以江苏省南京市为例[J].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 32(05).编制的基层民警职业认同问卷中的职业情感维度作为测量工具工具。该维度共8个项目，采用Likert五点计分法计分，总分越高表示被试者的职业情感认同程度越高。经过内部一致性检验，本次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25。

4.职业倦怠量表

Maslach等(33)Maslach C, Schaufeli W B, Leiter M P. Job burnout[J].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 Palo Alto: Annual Reviews, 2001, 52: 397-422.编制的职业倦怠量表(MBI-HSS)包括3个维度：情感衰竭(E)、情感疏离(D)和个人成就感(A)。采用张姝玥等(34)蒋奖, 张姝玥, 许燕, 等. 警察工作倦怠的调查[J].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 2005，(01).(35)张姝玥, 许燕, 蒋奖. Maslach倦怠量表-服务行业版在警察中的修订及应用分析[J]. 中国心理卫生杂志, 2006，(02).编制的职业倦怠量表在警察行业中的修订版本作为工具，测量被试者的职业倦怠程度。为了使职业倦怠的总体分数有意义，将个人成就感维度作负向处理，生成新的变量：低个人成就感(A-)。该量表共17个项目，采用七点计分法计分，总分越高表示被试者的职业倦怠程度越高。经过内部一致性检验，本次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16。

(三)统计处理

采用SPSS27.0数据分析软件对样本数据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包括因子载荷系数分析、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分层回归分析等；
采用AMOS26.0软件，用结构方程模型对变量之间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

(一)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由于本研究采用自我报告的问卷形式收集数据，可能会出现共同方法偏差。在设计问卷时研究人员以反向计分和匿名作答的方式在程序上控制了共同方法偏差。采用Harman单因素方法对本研究数据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将所有量表项放入一个因子中，KMO值为0.958，大于0.6，且数据通过巴里特球形度检验(p<0.001)。经检验，共有7个因子特征根大于1，并且第1个因子的方差解释率为38.243%，小于临界值40%，说明本次研究没有明显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二)验证性因子分析

对7个因子，55个分析项的整体模型拟合效度进行分析，各潜变量的标准载荷系数、标准误(SE)、平均方差萃取(AVE)和组合信度值(CR)汇总如表1所示。模型的拟合程度良好(χ2=3927.189，df=1409，χ2/df=2.787<3，RMSEA=0.064<0.1，SRMR=0.083<0.1)，各变量之间的区分效度较好。

表1 因子载荷系数表格汇总

(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性分析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以及变量间的相关性分析见表2。将本次研究样本的职业任务紧张水平与全国常模(36)杨新伟. 职业紧张模式、常模及其应用研究[D].四川大学, 2004.作比较，样本总体的任务过重水平(30.88±9.41)显著高于全国常模(28.99±5.81)，而样本总体的任务模糊(19.21±9.84)和任务界限水平(19.57±9.64)低于全国常模(28.21±10.55, 24.83±5.13)。结果说明，公安机关警察职业群体职责任务过重，而相比我国其他职业群体任务较为清晰明确。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性分析

为确定在中介效应分析中是否应该加入定类的控制变量，将性别、工作地点、受教育程度、入职年限、婚姻状况5项和职业任务紧张、职业情感认同、职业倦怠3项作t检验(或方差分析)，以研究不同人口特征样本的职业任务紧张、职业情感认同和职业倦怠差异关系。结果表明，不同入职年限、工作地点的警察，其职业任务紧张(F=3.584, p<0.05; t=3.837, p<0.001)、职业情感认同(F=4.545, p<0.01; t=-2.582, p<0.01)、职业倦怠(F=6.260, p<0.001; t=3.011, p<0.01)水平差异具有显著性；
不同受教育程度的警察，其职业任务紧张、职业倦怠感水平差异具有显著性(t=-4.610, p<0.001; t=-3.585, p<0.001)。对入职年限所作的方差分析显示，入职6到15年的警察职业任务紧张水平(74.75±24.82)和职业倦怠水平(39.76±21.31)显著高于其他入职年限警察，其职业情感认同水平(34.78±6.47)也是样本中最低的。

将工作地点、受教育程度设置为虚拟变量，检验其与3个因子的相关关系。虚拟变量的设置为：市区公安机关=0，县区公安机关=1；
大学本科以下=0，大学本科及以上=1。结果表明，工作地点与职业任务紧张、职业倦怠感呈显著负相关，与职业情感认同成显著正相关(r=-0.180, p<0.01; r=-0.142, p<0.01; r=0.122, p<0.05)；
受教育程度与职业任务紧张、职业倦怠感呈显著正相关(r=0.215, p<0.01; r=0.168, p<0.01)；
职业任务紧张与职业情感认同呈显著负相关，与职业倦怠呈显著正相关(r=-0.373, p<0.01; r=0.729, p<0.01)；
职业情感认同与职业倦怠呈显著负相关(r=-0.543, p<0.01)。基于变量间的相关性分析，进一步研究变量间的中介效应，并且加入工作地点和受教育程度作为控制变量(37)温忠麟, 叶宝娟. 中介效应分析:方法和模型发展[J]. 心理科学进展, 2014, 22(05).。

(四)分层回归分析

采用Sobel检验方法检验各变量对职业倦怠感的影响。以职业倦怠为因变量，将人口统计学变量、职业任务紧张和职业情感认同依次进行分层回归分析，得到如表3所示的模型1至模型3的结果。分层回归分析结果支持对职业情感认同中介作用的进一步分析。

表3 分层回归分析结果(n=442)

(五)基于结构方程模型的中介效应分析

本研究采用结构方程模型，将职业任务紧张作为自变量，职业倦怠作为因变量，职业情感认同作为中介变量，工作地点和受教育程度作为控制变量，检验职业情感认同在职业任务紧张和职业倦怠间的中介作用。各路径效应值汇总如表4所示。中介效应模型的拟合程度较高(χ2/df=2.832<3, RMSEA=0.064<0.1, SRMR=0.096<0.1)。根据表4分析，职业任务紧张对职业倦怠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对职业情感认同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β=0.797, p<0.001; β=-0.442, p<0.001)；
职业情感认同对职业倦怠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β=-0.207, p<0.001)。运用Hayes(38)Hayes A F. PROCESS?: A Versatile Computational Tool for Observed Variable Mediation , Moderation , and Conditional Process Modeling[EB/OL]. 2012/2021-12-31. http://www.afhayes.com/public/process2012.pdf.开发的SPSS软件宏程序PROCESS，采用Bootstrap法验证中介效应区间，对442个样本随机抽取5000次，结果显示职业情感认同在职业任务紧张和职业倦怠感间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占比16.07%，95%置信区间为[0.085, 0.151]，上下限不包含0。将模型检验结果整理绘制如图2所示。

表4 路径效应值汇总

图2 模型路径效应图

本研究基于二元工作压力模型探讨了警察职业任务紧张与警察职业倦怠感之间的关系，并且从工作要求-资源理论的视角下进一步探讨了警察职业情感认同的中介作用。结果表明，警察职业情感认同介导了职业任务紧张对职业倦怠感的影响。这一研究结果拓展了有关警察职业倦怠影响因素的研究，为增强警察个体对公安工作的职业情感认同、提高其工作参与感和满意度水平的相关措施提供了理论参考。

首先，研究结果验证了假设H1，警察群体职业任务紧张水平对职业倦怠感有显著的影响。这一结果与前人对护士职业群体工作特征与职业倦怠之间关系的探讨相一致(39)Demerouti E, Taris T, Schaufeli W, et al. A Multigroup Analysis of the Job Demands-Resources Model in Four Home Care Organizations[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tress Management, 2003, 10: 16-38.，验证了工作阻碍性压力对职业倦怠的作用机理。同时，Xue Li等(40)Li X, Jiang T, Sun J, et al.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occupational stress, job burnout and quality of life among surgical nurses in Xinjiang, China[J]. Bmc Nursing, London: Bmc, 2021, 20(1): 181.对新疆外科护士的研究从职业任务紧张的视角同样证明了这一假设，职业紧张和工作倦怠被确定为生活质量的危险因素，高水平的紧张和倦怠之间的相互作用严重降低了生活质量。除了职业紧张以外，工作参与、工作满意度同样对警察的职业倦怠感有明显的预测作用(41)Lambert E G, Qureshi H, Frank J, et al. Job Stress, Job Involvement, Job Satisfaction, and Organizational Commitment and Their Associations with Job Burnout Among Indian Police Officers: a Research Note[J]. Journal of Police and Criminal Psychology, New York: Springer, 2018, 33(2): 85-99.，而工作参与和工作满意度作为工作情感资源可能通过推动警察的职业情感认同来减轻警察的职业倦怠感。因此，警察群体职业任务紧张可以正向预测职业倦怠。

其次，研究发现警察职业任务紧张对职业情感认同负向预测作用显著，验证了假设H2。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研究选择了本土化的公安民警职业认同量表进行测量(42)林虹萍. 基层民警职业认同构成及调查研究——以江苏省南京市为例[J].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 32(05).，同时为了更好地探讨工作阻碍性压力与工作情感资源的关系，采用情感认同量表中的职业情感认同维度。在中国警察职业群体中，工作压力会显著影响工作满意度和心理资本(43)Lu L, Liu L, Sui G, et al. The Associations of Job Stress and Organizational Identification with Job Satisfaction among Chinese Police Officers: The Mediating Role of Psychological Capital[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Research and Public Health, Basel: Mdpi, 2015, 12(12): 15088-15099.，因此，在紧张的公安工作任务中警察会表现出对职业较低的情感认同。

此外，研究也发现，警察职业情感认同对职业倦怠负向预测作用显著，这一结果与假设H3相符。对组织的认同程度越高，警察的个人成就感也会有显著提高(44)Bhowmick S, Mulla Z. Who Gets Burnout and When? The Role of Personality, Job Control, and Organizational Identification in Predicting Burnout Among Police Officers[J]. Journal of Police and Criminal Psychology, New York: Springer, 2021, 36(2): 243-255.。与之相对地，对组织地认同程度越低，警察的情绪衰竭与情感疏离水平也会升高。对国内基层公安民警工作倦怠的影响因素的研究同样支持这一观点(45)郭守峰. 组织支持感、职业认同感对基层公安民警工作倦怠的影响研究[D].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2019.。因此，警察群体职业情感认同对职业倦怠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

本研究在假设H1至H3的基础上探讨了警察职业情感认同在职业任务紧张与职业倦怠感之间的关系中的中介效应，也即假设H4。结果表明，对公安工作情感认同程度较高的警察，其倦怠水平更不易收到公安工作任务紧张水平的影响；
同时，职业情感认同水平较低的个体，任务紧张水平在起工作要求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更易因紧张的任务而产生倦怠。

公安机关降低人民警察和辅警职业倦怠感，就应当降低警察职业群体的职业紧张水平、提高职业情感认同水平。基层公安机关应当进一步将新时代公安改革向纵深推进，优化组织架构，合理分配民警精力资源，坚持从优待警，为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和辅警降压减负；
另一方面，加强公安机关文化建设，通过改进和优化人民警察荣誉仪式(46)陈赓. 人民警察荣誉仪式提升警察职业认同研究[D].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2021.、引导公安民警和辅警形成正确自我认知(47)王方. 积极心理学视域下提升公安民警职业认同研究[D].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2021.等方式提高人民警察职业情感认同水平。此外，前人研究(48)曹翔宇. 警察职业倦怠现状及其影响因素研究[D]. 皖南医学院, 2015.表明，警察职业群体的职业倦怠水平还受自我效能感、心理健康水平、社会的支持程度以及积极的应对方式等因素的影响。应当引导警察职业群体正确认识职业倦怠，通过心理治疗缓解其压力；
还应当引导社会对警察职业群体的合理期望，建立社会支持网络(49)张振声, 徐永红. 中国警察职业倦怠问题解析[J].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 2004，(03).。研究还发现，入职6到15年的警察，其职业任务紧张、职业倦怠感水平显著高于其他样本，职业情感认同水平显著低于其他样本。这表明，在警察职业群体中，入职6到15年是公安工作职业生涯中任务最为繁重、最易产生倦怠感的时期，同时也是警察对公安工作在情感层面上认同程度最低的时期。公安机关应针对入警6到15年的警察作针对性的、个性化的心理辅导，着力解决其思想上、生活上的困难和障碍。

本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在样本的选择方面，仅在华北地区B市的市县两级公安局进行抽样，不排除有地域因素对结果的影响，可能不能全面反映我国基层警察职业情况；
在模型的建构方面，仅探讨了认知资源在工作要求于职业倦怠间的中介作用，关于物质资源和情感资源在其中的作用，还有待后续研究补充和完善。

续 表

综上所述，本研究验证了警察职业任务紧张对职业倦怠的正向影响，以及警察职业情感认同在其中的中介作用。证明了职业任务紧张对工作倦怠感形成的重要作用，并通过基于结构方程模型的中介效应分析揭示了职业倦怠感如何从情感资源层面影响警察群体的职业倦怠感，为职业倦怠的情感资源发展模型提供了实证支持。在被试者的选择方面，本研究选取了市、县级公安机关的民警和辅警，贴合基层公安机关实战，对于警察职业来说具有足够的代表性；
在模型的建构方面，本研究基于工作要求-资源模型，细化了从工作要求对职业倦怠的影响路径分析；
在研究的应用价值方面，本研究完善了我国关于工作要求-资源模型在警察职业中的实证探索，丰富了公安机关的管理理论，通过对基层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和辅警心理状态的研究，为公安机关管理提供策略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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